金鑲瓷：一場錦上添花的中西方奢侈游戲

金鑲瓷在歐洲意味著什么？

十四世紀江西景德鎮出產了一只施罩卵白釉的樞府窯制品。

該瓶在拿波里及耶路撒冷國王查爾斯二世在位期間裝鑲金飾后贈送其子，即之后的匈牙利王國路易一世，路易一世則在金屬鑲飾上方鐫刻家族徽章和字銘后轉送給查爾斯三世以祝賀他在1381年登基為拿波里國王。

此后該瓶多次易主，最后有世襲的哈密爾頓公爵家族贈予都柏林愛爾蘭國家博物館而流傳。

左：豐山瓶現況 | 《上海辭書出版社》

右：豐山瓶水彩畫

這件瓶子就是著名的豐山瓶，被認為是傳入歐洲最早且流轉記錄最明晰的中國瓷器。豐山瓶的空洞明顯顯示出金屬附件的鑲嵌痕跡。

中國外銷瓷深受歐洲人喜愛，為將異域的中國瓷器更好的融入歐洲審美風尚和社會生活，部分外銷瓷會在當地被重新裝飾和改造，有相當貴重的價值，改造后的器物變得更加精美，有時會作為外交的贈禮。

清康熙年間 青瓷香薰鑲嵌法國鍍金青銅附件 | 美國保羅蓋帝博物館藏

實際上，在東方瓷器進入西方之前，對器物進行金屬鑲飾的做法在歐洲就已經有了深厚的基礎和傳統。對中國外銷瓷進行再加工在歐亞大陸也有著悠久的歷史。以金屬襯托主體的珍貴，也是歐洲鑲嵌行為的一貫模式。

公元1638年 《靜物》| 德國漢堡美術館藏 

作為傳世和饋贈的意義的珍寶，這些早期鑲嵌附件往往有著印刻和標記，傳達出諸多器物之外的信息，比如專屬的銘文或家族標識，既強化了器物擁有權，彰顯擁有者地位，這些銘文標記又有助于我們進一步了解東方瓷器在當時歐洲的地位和角色。

可見在大量貿易之前，中國瓷器的珍貴性使得其身份更多的類似一種可以流傳后世的寶物。

明嘉靖 鍍金銀支架杯 | 英國維多利亞與艾爾伯特博物館藏

最初歐洲能收藏中國瓷器的都是社會上層的王公貴族，到18世紀，雖然遠渡重洋的中國瓷器依然是令人羨慕的奢侈品，但已經不再是難得一見的稀世珍寶了，此時中國瓷器加以金屬鑲飾的誘因就發生了變化——“它們更多的是因為異域特色，而不是稀缺性從而被激起興趣的。”

清康熙年間 德化窯花瓶、鑲嵌法國銀質附件 | 美國保羅蓋帝博物館藏

中國瓷器在歐洲屬于貴重品，金屬附件有時會鑲嵌在瓷器的脆弱部位，以起到保護作用，還有的是為了防止破損，一些簡單的附件被設計出來。

還有的附件因為中國瓷器并不能完全滿足歐洲人的使用需求，這些附件被用于優化原有的瓷器樣式，以改變器物的功能，使之符合當地的使用習慣。

清康熙 青花花卉紋鑲法國銀沿邊連蓋壺 | 玫茵堂藏

1切割瓷器局部，加裝金屬座、把、流、蓋、邊扣等部件，有的是為了裝飾瓷器，有的是為了遮掩瓷器受傷部位。

2切割不同的瓷器，再用金屬鑲飾組合起來形成新的器型，

3在不改動器物原先功能的前提下，加鑲金屬座、蓋、鏈或連接蓋和把的活動折頁。

清康熙 鑲嵌法國鍍金青銅附件僧帽壺 | 美國保羅蓋帝博物館藏

4加裝金屬座、把、流、蓋、邊扣等部件，既可襯托主體瓷器，也改變了瓷器的執拿方式和用途。

清乾隆年間 藍釉大罐 鑲嵌法國鍍金青銅附件 | 美國保羅蓋帝博物館藏

5加特定的金屬部件，直接改變瓷器原有功能。

清乾隆年間 水壺一對 鑲嵌法國鍍金青銅附件 | 美國保羅蓋帝博物館藏

這些愈發華麗的金屬附件詮釋了那個時代最流行的裝飾語匯——洛可可，使用的意義已經弱化，裝飾的精美華麗才是重點。

這么做的目的，一是為了保護易碎且珍貴瓷器，這是金屬鑲嵌傳統下最原初的目的，這種保護 思路決定了幾乎所有鑲嵌的位置和基本形式 ；二是為迎合當地的使用習慣，利用中國材料改裝成適合當時歐洲風尚的器用類型，可以幫助我們了解歐洲本土對器皿的需求和理解。

清康熙 五彩牡丹花鳥紋鑲法國鎏金銅沿邊連蓋碗 | 玫茵堂藏

還有一點是加強了附件本身的裝飾性，使之與歐洲室內裝飾風尚相呼應。當然，這些華麗的裝飾也足以提高整個器物的價格。

我們可以將中國瓷器作為主體，將鑲嵌瓷視為改裝后的產物，也可以站在西方整體裝飾的角度，以此闡發東方物品進入西方文化的可能途徑。作為一種異域元素，中國瓷器在歐洲的重新改造，與當時歐洲社會風尚、裝飾風格和東方想象密切相關。

清康熙 五彩博古圖紋鑲法國鎏金銅沿邊連蓋罐一對 | 玫茵堂藏

金鑲瓷是中西合璧的產物，是兩種文化的完美融合，中國瓷器在那個時候已經全球化了。而金鑲瓷則是世界更多交流和連接的一種體現。不同文化的融合能夠創造出璀璨的藝術品，有不一樣的品味。

清康熙 五彩博古圖紋鑲法國鎏金銅沿邊連蓋罐一對 | 玫茵堂藏

參考資料：

《歐洲人對于中國陶瓷的金屬鑲嵌、修理和改裝——兼及其和亞洲區域鑲飾例的比較》謝明良

《改裝和重飾——18世紀法國對中國外銷瓷的金屬鑲嵌》劉朝暉 崔璨